後疫情時代走一趟瓦拉米步道，森林裡的抗日詩篇

瓦拉米（malavi），布農族語的「跟我來」，其發音與日文「蕨（walabi）」相似，日本人用以稱呼綠蕨包圍的瓦拉米駐在所。玉山國家公園沿用此名為步道命名，蘊藏了「跟我來到蕨類故鄉」的意涵。

秀姑巒溪最大支流拉庫拉庫溪，命名自布農語 Laku Laku，意為「溫泉露頭的溪流」。八通關越道東段繞溪流南岸蜿蜒山麓，主路線自玉里神社至大水窟，全長82.14公里，並有三條支線，過去曾為布農族巒社群、郡社群的傳統領域，留下最多布農族人壯烈抗日的故事。瓦拉米步道隸屬八通關越道東段，自南安登山口至瓦拉米山屋，全長14公里，途經五座吊橋，坐落1,000公尺以下中低海拔的森林地帶。

大正4年（1915）台灣總督佐久間左馬太推行「理蕃事業五年計畫」，強制沒收布農族人賴以維生的獵槍，喀希帕南社頭目 Bisazu 向日本人理論卻被捉拿並施以嚴刑拷打，引起族人憤怒，於5月12日聚眾攻進喀希帕南駐在所，一舉馘首10名警察並縱火，此即「喀希帕南事件」；其後更在拉庫拉庫溪流域陸續爆發「小川事件」、「阿桑來戛事件」等布農族的抗日突襲，讓日本人決意斥鉅資修築八通關越道。

大正8年6月10號，日警率領由日本技工、平埔及阿美族所組成的工隊，動工修築八通關越道東段路線。八通關越道以軍事為目的，為方便砲車運送火藥，全線未築台階，路基厚逾一公尺，費時兩年，於大正10年（1921年）1月22日竣工。

八通關越道每4至5公里設一座駐在所，配員8至12人，以監控驍勇善戰的布農族。瓦拉米步道僅14公里路程，卻密集設置了山風、佳心、黃麻、喀西帕南、瓦拉米共5個駐在所，可看出此處日本人與布農族人的關係緊張。

台30線的終點就是瓦拉米步道的起點，走入步道約500公尺即抵達山風駐在所。此處為河谷地形，拂上習習涼風，故得名「山風」。在日本人撤離台灣後，駐在所遭人破壞，檜木樑柱和地基駁坎都被搬空，現在水泥平台是玉管處所建，方便遊客休憩。

不遠處是山風一號吊橋，150公尺的優美弧線拋向蔥鬱森林，搖搖晃晃走到吊橋中央，帶隊的玉山國家公園解說員高忠義大哥忽然回頭，神祕兮兮地告訴我們：「這裡稱為時空之門，對岸是一到三億年前的大南澳岩層、百年歷史的戰役之路，而我們即將走進歷史。」

甩開艷陽，林蔭步道如天然冷房，控制在舒適的25度，忽然一陣清風吹來冰沁水霧，源自大里仙山的山風瀑布已傳來水濤巨響。從步道旁下行150階來到觀瀑平台，層層向上的岩壁見證向源侵蝕的自然力量，下層瀑布自高空墜落，為清澈碧潭傾注活水。

山風二號橋通過上層瀑布，百年鐵線橋索與後來新增的鋼索同心協力，穩穩支撐25公尺長的老吊橋，日本時期的斑駁橋栱上「山風橋」字跡蒼勁瀟灑，古意盎然。

日警駐在所通常設於道路上方制高點，有效監控往來行人及散居附近的部落，東西各一條引道通往駐在所，這是八通關越道中唯一使用階梯的場合，距離登山口4.5公里的佳心駐在所是這種建築模式的最佳例證。

布農語「佳心（kashin）」其實是「飯」的意思。從前布農獵人來到佳心大約是午飯時間，日本人聽到就直接命名。今譯為「視野良好」，過去這裡原本可眺望拉庫拉庫溪與海岸山脈，可惜杉林已遮擋視線，玉管處在此設置涼亭、簡易炊事處和廁所，讓行旅者在涼爽山風中歇腳。

曾經具備軍事、教育、交易與醫療功能的駐在所沒留下任何遺跡，只有通往平台的日砌石階梯引思古悠情，從寬闊的平台想像當時規模。反而是步道常見的石砌駁坎，使用人字砌或三角堆疊石塊護坡，因間隙大、排水效果好，經過無數颱風和地震侵襲依然屹立不搖。

南安登山口至佳心駐在所屬親子步道，簡單易行，適合安排半日或一日遊。過佳心以後的路段則為生態保育區，必需申請入山入園證才能進入。

瓦拉米步道是一本動態歷史書，也是生態教育的寶庫。各式各樣植物造就奇幻綠色王國，四季施展魔法，以春桐、夏蕨、秋楓、冬櫻點綴多彩妝容，綠蕨佔領殘餘的石砌駁坎。

帶隊的高大哥曾是優秀的布農族獵人，現從事保育工作，跟著他認識瓦拉米，像參與一場精彩的森林偵探遊戲，任何細微線索都逃不過他的眼睛──路過一灘不起眼的爛泥是山豬打滾過的痕跡，獸徑上的小掌印是山羌，深而明顯的蹄印是水鹿，樹上鳥巢蕨藏有飛鼠的窩、斯文豪氏赤蛙則最愛中午出來曬太陽。

藍腹鷴、台灣獼猴和長鬃山羊都是可能遇見的野生動物，夠幸運的話，也許還能親眼目睹台灣黑熊，而步道上每個小心黑熊的警示牌，都代表一個黑熊出沒的記錄。

在布農族的生活經驗裡，步道兩旁的植物都是實用珍寶──取高硬度的烏心石製成杵臼和樑柱，地下挖出的紅色薯榔是染布的天然原料，姑婆芋的葉片可折成環保水杯，山棕的葉梗是極富彈性的釣竿，疏花魚藤（水藤）和鴨腳秋海棠的莖部藏有解渴的水，是重要野外求生祕技。

黃麻駐在所因早期種植黃麻而得名，現在除了水泥蓄水池和地上散落的日本酒瓶，已無任何遺址。

自黃麻駐在所續行800公尺，森林倒木包圍2.4公尺高的喀希帕南紀念碑，見證布農族人與日警的激烈戰鬥，蟲鳴鳥叫的山林間，恍惚還能聽見夜色裡布農族的吆喝，看見日警槍砲的煙硝火光。

鮮綠腎蕨叢聚茂生，鋪成一條蕨之路，通往黃麻一號、二號橋，引導登山者走向終點瓦拉米山屋。

瓦拉米駐在所曾是八通關越道的重要轉折點，設有番童教育所、酒保、醫療所和招待所，現在小巧可愛的山屋是山友公認的五星住宿，水源充足、廁所乾淨、還有太陽能供電。夜裡聚在廊下觀賞飛舞閃爍的螢火蟲，不禁想像那些離家背井的日警及其家眷、那些布農部落的孩子們，百年前是否也在此喜悅地凝視流光。

那些布農族激烈抗爭日本統治的故事沉埋在瓦拉米步道的大自然，雖已時移事異，卻深深刻寫在步道上的斑駁木石之中，不曾被遺忘，成為健行旅人的美好回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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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人的美好時光書房

書本名 新手出發！走進台灣步道小旅行

作者 金鼎獎最佳健康與休閒雜誌《TRAVELER Luxe旅人誌》編輯群。

出版社 墨刻出版

出版日期 2018/05/24

簡介
◎新手Q & A解答新手步道登山可能遇到的問題。
◎介紹健行及登山裝備，讓人能做好事前準備。
◎提供步道路線圖和海拔高度圖，能更快掌握步道狀況。
◎搭配步道情報如交通方式、步道總長、步行時間等，提供行程建議、適合季節及注意事項甚至周邊順遊，讓規劃行程更便利。
◎推薦步道順遊景點、美食或飯店，舒緩登山健行後的疲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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